股动脉损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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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8/26 17:03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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浣衣

李明官

捶棒落处,浣汏拂拂,当在薄雾轻笼的黎明,凉月初浸的向晚,抑或炊烟渐起的正午。我们村四面环水,绕村的河道斗折弓曲,临河的大小码头,星罗棋布。清流濯衣,码头作台,当斯时,撩水声,揉搓声,拖拽声,捶拍声,间以盈盈笑语,喧喧嬉闹,糅莒的声浪犹如一条旖旎的襟带,自遥遥的河湾逶迤而来,拭拂之下,整个村庄顿时鲜活生动了起来。这是怎样的一种遥茫而又临近,缥缈而又切实的天籁之音啊。其实,盈耳的浣衣之声,自历史长河的源头流布而下,一直萦回在我们心底,从不曾离开。“于是投香杵扣纹砧,择鸾声争凤音。梧因虚而调远,柱由贞而响沉。散敏轻而浮捷,节疏亮而情深”,这是班婕妤的哀怨;“长安一片月,万户捣衣声”,这是李太白的凄清;“砧杵敲残深巷月,井梧摇落故园秋”,这是陆放翁的悲切。浣衣,这种农耕时代便一路沿袭而来,最具女性温情的劳作,以其独特的内蕴与情致,成为古往今来骚人墨客浇一己块垒而凭藉的酒杯。归之于日常,又有多少与时光一起苍老的手,搓洗去衣裳上沾染的岁月风尘。古人谓,处暑中,向秋节,浣故制新。即是从处暑到重阳节,把旧衣服洗濯干净,添制新衣。老家农村于此倒是有一则趣闻。说是有一懒妇,换季命浣洗不为,且振振有词:六月出门带寒衣,七月七巧云,八月芦花汛,九月重阳曝,十月小阳春。十一月方可拆洗衣被。已然立冬矣。更胜“促织鸣,懒妇惊”一筹。应时浣洗,不仅仅是一种女性化的劳作方式,有时候,它甚至是衡量妇功妇德之标的。《诗经·周南·葛覃》云:“薄污我私,薄澣我衣。害澣害否,归宁父母”。女子归宁,若成妇功,除了葛成而就刈,濩为絺綌(细粗葛布)外,尚须浸衣于水,以洁白柔滑的白茅之穗去污湮尘,方无遗父母之羞。雅韵高标,风人妙致,于今依旧令人动容。只是,光阴渺渺,一切都远去了,惟流水捶衣之韵,余音袅袅,一直在心扉颤荡。母亲昔年于后大泊汏洗衣服的情景,至今历历在目。那是一个呈倒八字的大码头,供村后二十余户人家上下。斜斜的河坡上,碎砖砾瓦遍陈,甚至波及临水的浅滩,压住河水下的浮泥,不使浑泛。其实那时属于大集体时代,生产队天天组织劳力扒河泥积渣沤塘造基肥,在河中洗澡时,一脚下去都是硬僵僵的*板泥。那时的河水秋冬清冽,春夏润盈,令人倍觉亲切。也许母亲并没有考虑这么多,这样的画意诗情,对于一个终日稼穑和操持家务的农妇,太过奢侈。她只是捋捋略显凌乱的额发,出大门,过仄巷,穿过一片杂树林,沿着一堵堵土墼矮墙,于晨昏时分,拎着一桶脏衣服,挟根捶衣棒在腋下,风风火火赶往屋后的码头。记忆里,母亲惯常用的是一根桑木捶衣棒,汏捶经年,已磨砺出木头的本质:于鹅*中晕染出桔红。甚而那一圈圈年轮,也在累月成年的槌起槌落中,一如写意的线条,愈加清晰地逼入我们眼帘。捶衣棒扬起,落下,周而复始,寒来暑往,晨昏交易。母亲尤喜凌晨汏洗衣裳,说是经过一夜的澄清,泥沙淀底,叶屑拢岸,水净波洁,于浣汰最是相宜。那时,都是一些粗劣的棉织衣服,回纺布,劳动卡,灯芯绒什么的,的卡,的确良已经是很精贵的衣料了,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。我们家仅有的几件稍微像样的衣服,也是正做着村支书的父亲的。母亲总是先把这些衣服拣在一边,打匀肥皂,用手轻揉慢搓,小心翼翼。等到肥皂沫渐渐少了,母亲便蹲到榆木码头的顶端,把衣服拖浸在河水里,来回拂拭,直到清波中不漾着一星半缕泡沫才罢手。但我们那些粗针大线的衣服就不会享受这种待遇了,母亲总是一股脑儿将桶里的衣服倒堆在码头板上,然后,几件一叠,迅疾地打擦一遍肥皂,捂上一小会,以手戽水,边戽边抡起捶衣棒,过顶,然后重重落下。啪——啪——啪,啪——啪——啪,水花四溅。

在一下又一下闷钝的捶衣声中,一线曙光从天边泛来,天色渐渐明朗了。遥远的河湾处,传来清脆的拔篙撑船声。一滴鸟语从高高的树梢滑落。谁家的木质房门吱呀而开,小媳妇卸不去困意,忍不住掩着嘴,打了长长的一个哈欠。新的一天开始了,清贫的生活,却充溢着本质的芬芳,平和,安谧,从容。再过一会,鸡鸣犬吠,趟鸭振翅,人家烟囱里青烟袅袅,山芋萝卜的清香在巷子里回旋。性急的汉子已捺不住盛了半碗,坐在门槛上,唿吱唿吱地喝将起来。

母亲在码头上直起身,掠掠汗贴在额角的头发,捶捶后腰,嘘口气,收拾好衣物,提着木桶,一路碎步,穿巷越林回家。浣衣,这种温婉柔性的劳作,以其特有的内涵与意境,常常令人怦然心动。西邻巧妈那件斜襟粗布大褂,一直是我眼里最完美、最具温情的衣裳。那是一件纯棉的褂子,青布盘扣,一溜排列于右襟。布料以青灰为主色调,间以靛蓝,淡红,甚至还有几纹柳绿,不规则地交错着。尽管肩头和下襟缀了几块补丁,却丝毫没有凌乱之感。因了贫寒,巧妈这件厚硕肥大的褂子,春秋两季从不离身。尘垢蒙了布眼,方始浣洗。却不用肥皂,说是洋碱伤衣料。巧妈总是泡煮开皂角,倒入一只木盆里,待水温烫,才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均匀码压好。浸泡少顷,又扯着嗓门,喊女儿一起去河边汰搓。巧妈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:衣服是有骨子的,但再厚实的衣裳,也经不住捶打。三下两下,散了骨架,软塌了,污垢藏纳不住,随波逐流而去,清清爽爽,和做人一个道理。是一个*昏,西下的夕光在粼粼水波上聚散。蹲在榆木码头上的巧妈忽然一挫身,双手拽着领口,迎着余晖,顺势呼啦一下,撒网般旋开了她的那件大褂。衣裳的色泽和云霞交融的一霎那,蕴彩涵光,美得让人窒息。我在坝头看呆了,怔怔着,浑忘意想,恍如隔世。是的,直到现在,我再没有看到过色彩和光影交织得如此自然契合,如此令人惊艳的昙花一现。最可拨动心弦的浣衣情景,是在十九岁那年的初夏。那一天清晨,我走在村子通往小河南的桥上,夹河两边的码头上,满是汏洗衣服的妇姑,莺声呖呖,燕语呢喃。家长里短,奇闻逸趣,都在这里发布。夹河如一帧硕大的布景,而串连着的码头,就是一方方舞台,将人家的悲欢离合一一演绎。捶衣棒此起彼落,劈啪有声。远远听来,竟有无尽韵致。小南风起,天开始炎热了,她们有的甚至赤了脚,卷了裤腿,趟入浅水中,把湿湿的衣服层层垒在阶沿,举槌过顶,很卖力地拍打着。挥舞得疾速的,捶棒起落处,让人眼花缭乱。性子柔和的,葱白纤长的胳膊抡出优美的弧线,一下,又一下,舒徐有致,倒不似在洗衣了,仿佛舞台上的青衣,在娴雅地甩着水袖。原始质朴的劳动之美,于斯毕现。在河北临桥的麻国璋家码头洗衣,还能捡到便宜,盖因其庭院西南角,有一乔木,乃皂角树也。浣衣人常常近水楼台先得月,一竹竿鼓捣,狭长的皂角纷纷掉落,青绿的,黑褐的,新生的,陈年的,都有。用了衣槌,一顿密集的捶拍后,下来不少汁液,倒是能节省小半块肥皂哩!古今生产生活习性的一脉相承,令人叹为观止。《礼记·内则》:“冠带垢,和灰清漱;衣裳垢,和灰清浣。”作为一种去污除垢的植物碱,草木灰水在上古被普遍用于洗涤衣物。净则净矣,但它对布帛的损伤亦是致命的。故《齐民要术·杂说三十》云:“蚕事未起,命缝人浣冬衣,彻复为袷。其有嬴帛,遂供秋服。”下有贾思勰按:凡浣故帛,用灰汁则色*而且脆。捣小豆为末,下绢簁,投汤中以洗之,洁白而柔肕,胜皂荚矣。古人尝以萱草豆皮类浣衣,其实是一种浆洗,想来真是低碳环保。所谓缟衣茹藘,麻衣如雪,或有浣汏之功。而今,古风远去,对于现世,或许已成绝唱。

浣衣,是一种极具美感的古典意象。文中班婕妤、李白、陆游等人的诗歌也告诉了我们这一点。而况还有西施浣纱的故事,也可作为佐证。

作品中描写了三种浣衣情境:母亲浣衣,巧妈浣衣和村中妇姑集于水码头浣衣。而三种浣衣场景,对母亲浣衣之事,描写得极其细腻,而对巧妈浣衣的描写,则着眼于色彩和光影的交织;村中诸妇姑的浣衣则写出了浣衣之事所具有的原始质朴的劳动之美。

李明官的散文,以乡村物事钩联起古代渐行渐远渐无的往事。也是李明官,用散文告诉所有人,中国的乡村,才保留着中国古代真正的文明形态。即如作家在文中所描绘的浣衣之声,乃是“遥茫而又临近,缥缈而又切实的天籁之音”。是这样的声音,激活了中国古老的乡村。

只不过,随着现代化的进程,中国数千年的农业文明形态,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。即如浣衣之事,如作品结尾所说:“古风远去,对于现世,或许已成绝唱。”于斯,我们仿佛听到作家一声极其深沉的叹息。

当然,言及于此,我们便也可以触摸到作家的情怀,作家一定是在叩问当下:在现代化的进程中,我们是不是抛弃了太多不应该被抛弃的东西?当我们抛弃了太多不应该抛弃的东西后,我们的情感于何处寄托、我们又将*归何处?

(责任编辑:姜广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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